90年代本田與羊城汽車合作 被廣州欺騙？

　　在全球汽車界，日本本田都是一家頗為另類的企業。從摩托車行業滲入到汽車領域，在不被業界看好的情況下，以摩托車先后叩開美國和中國市場的大門，然后就在當地建廠：先上摩托車、后干汽車，早于豐田，也早于日產，充當了日本汽車企業向海外擴張的“急先鋒”。

　　本田與中國的合作，在地域上最集中的要數廣東省了。這里不僅有摩托車項目——廣州五羊本田，而且有汽車零部件項目——東風本田汽車零部件公司。當然，最成功的還是汽車項目——廣州本田。

　　那么，在廣州本田之前，確定了在廣東發展的戰略后，本田與廣東省、與廣州市的合作都是一帆風順嗎？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瓜葛”，出現了哪些恩恩怨怨呢？

　　本田曾被廣州欺騙？

　　上世紀90年代中期，廣州街頭零星地跑著一款嶄新的轎車。車型一看就是本田雅閣轎車（第五代雅閣），但是車頭掛的卻不是本田著名的“H”商標，而是掛著花體英文字母“Y”的LOGO，與當地生產的一個輕型卡車的商標相同。這是為什么？

　　從上文談到的3次考察結束之后，本田把到中國合作的目光瞄向了廣東省和廣州市。

　　首先，在對廣州市有關方面的拜訪中，中方建議本田可以與羊城汽車廠合作。這是廣州市交通局下屬的工廠，主要生產五十鈴輕型卡車，也做廣州標致皮卡車的改裝，當時的廠長是后來出任廣州汽車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兼廣州本田汽車有限公司執行副總經理的陸志峰（現任廣州汽車工業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　

　　1992年底，山口安彥等被派往廣州羊城汽車廠考察。同時，廣東省還有一汽順德汽車廠、湛江三星汽車廠等稍有分量的企業。本田方面雖然經過認真的考察，但是沒有辦法確定下來與誰合作，只有進行更加深入談判。

　　當時，本田由一位常務董事出面，直接拜訪廣東省主管汽車工業的最高領導——時任廣東省副省長的張高麗。

　　本田的常務董事對張高麗直率地表明此行的目的：本田方面愿意來廣東投資建廠，而廣東有幾個地方都提出了建議，但是我們還是沒有辦法確定，也許也沒有權利確定，那么怎么做才好呢？

　　張高麗非常客觀地談到，廣東省的汽車項目有廣州標致、一汽順德和湛江三星等，省里正考慮把這三個項目搞上去，本田有興趣可與他們做更深入的探討。當時，本田方面隱隱約約地感到，盡管很客觀地提及廣州標致項目，但是省里對廣州轎車項目并不推薦。

　　（編者注：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國家對一批城市實行“計劃單列”，是讓一些大城市在國家計劃中實行單列，享有省一級的經濟管理權限，而不是省一級行政級別。廣州市就是計劃單列城市之一。廣州標致項目屬于廣州市管轄，也就難以得到省里更多的支持。因此，與本田方面的感覺是吻合的）

　　隨后，經過再次對廣州有關方面的拜訪中，本田方面又得到新的建議：是不是可以與廣州第一汽車廠合作，這是輕工局系統的一家汽車組裝廠，當時也要大規模搞汽車，并開征了土地。

　　談來談去，權衡利弊，在本田的合作候選名單上就只剩下廣州羊城汽車廠一家了。廣州市對本田的選擇很受鼓舞，遂正式與本田方面進行談判。

　　從1992年底，到1993年上半年，雙方主要討論的問題是如何展開本田普及型轎車——思域（CIVIC）的組裝。

　　在此期間的1993年2月12日，《國務院關于嚴格控制審批轎車、輕型車項目的通知》發布，通知稱，“近一個時期，一些地方和部門違反國務院關于嚴格控制審批轎車、輕型車項目的有關規定，在國家規劃定點之外，擅自批準轎車、輕型車生產點，競相上新項目。如任其發展下去，又會出現一股新的‘汽車熱’，形成極不合理的分散生產和重復建設。”

　　《通知》的三點精神是：除已列入“八五”計劃的基本建設和技術改造項目外，決不允許再上轎車和輕型車項目（包括“三資”企業項目）；凡未經國務院批準，在“八五”計劃之外，由地方、部門擅自批準的轎車、輕型車項目（包括基本建設和技術改造項目），已批準立項的，一律取消立項；已開工建設的，要立即停止建設；各地區、各部門要由主要領導同志負責，對本地區、本部門審批轎車、輕型車項目的情況進行一次認真檢查，并將檢查結果和處理情況于一九九三年三月底前報國務院。

　　《通知》還措辭嚴厲地強調，“各地區、各部門要嚴格按照上述規定執行，凡不按上述規定執行的，要進行嚴肅處理，并追究有關領導同志的責任。”

　　在這樣的背景下，本田方面擔心雙方的合作恐怕拿不到中央政府的批準，但是廣州方面堅持說，“沒有問題”。

　　1993年7月，本田的宗國副社長、永田常務董事等來到廣州，雙方就思域轎車SKD項目進行簽約。

　　本田方面原本準備由宗國副社長簽字，但是，山口安彥提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SKD組裝項目，部長級干部簽字就可以了，后來還是由永田常務董事代表本田簽署了合同。

　　廣州市的主要領導及市屬各部委局辦負責人等都出席，表明東道主的高度重視。簽約地點是在五星級的東方賓館，現場準備了大型簽字臺，簽約后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廣州項目簽約之后，本田高層直接到北京向當時的國家計委匯報，迎頭遭遇一“悶棍”。國家計委與機電項目有關的一位司長出面，他談到，現在國務院已經明令不再批準新的轎車輕型車項目。因此，我們不同意簽署這一合同。宗國副社長表示，我們尊重中央政府的意見。本田高層無奈地再到了廣州。

　　這次是廣州市副市長陳開枝接待了本田高層。席間，宗國對中方說到，汽車生產是我們雙方共同的愿望，并以共同追求的“紅太陽”作比喻，表明“不言放棄”的決心。

　　回到日本，宗國副社長給廣州方面寫了一封信，談到北京之行受到國家計委的批評。他說，現在拿不到國家的批準，請廣州方面盡快想辦法解決。宗國還表示，本田方面已經做好各種準備。但是，廣州方面一直沒有回音。

　　到1994年底，廣州方面說仍沒有拿到中央政府的批準，開始承認“很快拿到批件的可能性不很大”。本田方面也不得不自動放棄，他們認為，已經等了一年半，仍沒有拿到，那么廣州由羊城汽車廠組裝轎車的合同就要結束。

　　之后，山口安彥作為本田全權代表授權，將相關結束合同的文件帶到廣州。“其實內容早已經準備好了，所寫的也很簡單：第一，合同內容已經結束；第二，雙方今后繼續共同努力找出合作機會”，山口回憶說。山口與陸志峰分別代表雙方簽字。

　　（編者注：一個簡單的SKD項目拖延兩年之久，合作伙伴的承諾從最早的“沒有問題”，到一直沒有回音，最后是“可能性不大”，這對于一慣雷厲風行的本田來說不免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對“合作伙伴”心存不滿。但是，面對由中國政府方面設定的“高壓線”，本田卻又無可奈何）

　　事實上，利用這一合同，廣州方面在1994年進口了一批雅閣和思域，并在廣州羊城汽車廠組裝，以羊城汽車的“Y”字商標，換下本田汽車的“H”車標。后來，本田方面才想明白，這也許是廣州方面當時簽約的另一手準備。

　　至此，筆者憶起1995年，在對廣州標致的一次采訪中，曾被當地同行約到一個小型媒體溝通活動中。與媒體溝通的主角——廣州羊城汽車廠廠長陸志峰當時是雄心勃勃，似乎廣州標致之后的希望都在羊城汽車身上。

　　（編者注：在這期間，令山口安彥自豪并至今難以忘懷的是1992年給本田高層提交的報告中，他和同事們預測，到2000年，中國汽車的銷量將在180萬－230萬輛之間，其中轎車60萬輛；總保有量將達到1560萬輛左右。由此可見日本公司在市場調研及預測上的功力。

　　“全都說中了，真令人吃驚！”山口安彥對國際商報說。

　　記者查了一下資料，2000年，中國汽車生產206.91萬輛，其中轎車60.47萬輛；銷售208.86萬輛，其中轎車61.27萬輛。

　　山口安彥在閱讀本稿件時，通過郵件在千里之外的日本補充到：2000年，中國的民用汽車擁有量是1608.91萬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