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車日”的遠方來信 體驗巴黎自行車

　　作者胡獻紅博士，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國際公務員(2006年4月至今)，現駐地法國巴黎。

　　來巴黎工作一年有余，這一年多以來，我看著巴黎街頭的自行車蔚為壯觀起來。騎自行車出行對于普通中國人來說并不算什么，但對于多數巴黎人來說無疑是一場革命。因為長期以來，巴黎人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地鐵、公交以及私家車，自行車主要是運動和休閑的工具。

　　從今年的7月15日起，巴黎從政府層面啟動了“Velib”(自行車自助出租服務)，自行車儼然成為巴黎繼地鐵公交、私家車之外的第三大公共交通。在我辦公室的窗臺下，我目睹了這場革命的發生。

　　自行車出租站遍地開花

　　所謂“Velib”，指的是巴黎自行車自助出租服務，Velib本身是法語詞Velo(自行車)和Liberte(自由)的合成。巴黎的“自行車革命”不是號召每個人買一輛自行車，而是市政府將兩萬輛特制的優質自行車安放在全市300多個自行車站，同時有一套電子智能系統來管理人們對于自行車的租借、使用和存放。

　　我辦公室的窗臺下就有這樣一個自行車站，如同公共汽車站那樣，這個自行車出租系統每隔三百米就有一個自行車站。站的位置是經過精心測定和設計的，同原有的公交系統——地鐵、公交和出租車站形成良好的銜接和配合，方便人們隨時隨地換乘。每個自行車站都有幾十輛自行車，每輛自行車通過一個電子鎖固定在停車位上，同時有一個智能的管理柱供大家通過刷卡來借車和存車。

　　這套系統實現了智能化的全自動服務，能夠全天候運營，而且以幾乎免費的性質租借給市民自由使用。長期用戶的年度使用費為29歐元，短期用戶為每天1歐元或每星期5歐元。這些費用意味著用戶可以在使用期限內無限次租借；為了鼓勵人們縮短每次占用自行車的時間，以提高自行車的租借效率，每次租借三十分鐘以內不加收任何費用，第二個30分鐘租金1歐元，第三個30分鐘租金2歐元。

　　歐洲推行自行車的城市不少，但巴黎的Velib是迄今為止最大的自行車項目。剛開始我還有疑問，誰來為此買單呢？事實上，巴黎市政和納稅人并未投入一分錢，市政府同歐洲最大的戶外廣告公司JCDecaux通過交換市內公共公告牌收益的方式達成雙贏策略。

　　經過近兩個月的觀察，我體會到巴黎的“自行車革命”并不是簡單地鼓勵人們騎自行車，而是運用高科技手段和高超的管理智慧，將自行車精心打造成一個適合巴黎市可持續發展的公交系統。因此，當上千個自行車站出現在巴黎，一兩萬輛自行車運行在道路兩側明確劃出的自行車道上，自行車瞬時成為這個城市交通有機的一部分，那么地自然和妥貼。

　　普通巴黎人的“蹬車”生活

　　像巴黎的大多數中低收入家庭那樣，我的朋友伊莎貝拉(37歲)和她的丈夫(36歲)沒有汽車，平時完全依靠公共交通。而現在，自行車成為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伊莎貝拉興致勃勃地向我這個來自自行車大國的國民介紹他們的巴黎自行車生活。

　　伊莎貝拉和丈夫住在巴黎市中心的第10區，就在共和國廣場附近，每天上班有很長的路途，幾乎沒有時間做運動和游覽城市。在這個自行車出租系統安裝之前，她不得不每天花30分鐘坐地鐵然后走15分鐘路到辦公室，總共45分鐘。要知道，高峰時期的地鐵是很擁擠的(上午9點和下午6點)。唯一使用出租車的時候是在夜晚，地鐵不運行了，他們不得不打的，那是很貴的，10歐元根本去不了什么地方，現在，自行車救了他們！

　　現在，伊莎貝拉騎自行車上班總共要花50分鐘，花點兒力氣，但能夠在上下班的時候呼吸點新鮮空氣，看看四周的風景和那些一樣騎自行車的人。這樣她就能夠在8小時工作之外也做些運動，順帶享受這個城市的美好環境。她丈夫在巴黎郊區工作，必須坐火車。他一旦進入巴黎(如巴黎北站)，就騎自行車回到家，一樣輕松。

　　夫婦倆訂了一年的自行車，只要29歐元。每次騎車在30分鐘之內不需要另外付錢。丈夫每天騎20分鐘，伊莎貝拉在路途中換一次自行車，每次騎25分鐘，這樣就不用另外付錢了。他們同時也使用地鐵和公共汽車，比如有時候趕上下大雨或者要攜帶重物什么的，不過這種時候不多。

　　騎自行車的城市更美麗

　　不僅是伊莎貝拉夫婦喜歡上了自行車，我每天上下班經過樓下的自行車站，也能明顯感受到巴黎人對這項新舉措的熱情。從Velib官方網站可以得知：該服務啟動39天之內達到200萬次租借，迄今已有5.3萬個長期用戶，而這只占所有用戶的17%。7月15日該項目開通時共有750個自行車站，10648輛自行車，預計到2007年底，巴黎將設立1451個自行車租用站，并將有20600輛自行車投入使用。

　　許多巴黎人說，在交通擁堵的城市，駕駛自行車實際上比汽車更簡便，而且更快。Velib是一種門到門的交通，因此可以很好地補充公共交通，并在一定程度上替代私家車。而且不同的人享受自行車的不同好處：行人會發現使用自行車能夠節省時間；上班族會發現可以利用午餐時間騎車出去購物或辦事；平時沒空運動的人發現騎車可以順便鍛煉身體、瀏覽美麗的巴黎市景；還有很多年輕人喜歡Velib是因為它的24小時營業，不管晚上多晚回家都不怕了。要知道巴黎的地鐵運行只到午夜，而出租車又是多么的昂貴和稀少。

　　我還發現，自行車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在于給人們制造了更多交流機會，相比汽車的封閉空間而言，自行車的文化更開放，它能夠使人們更好地融入這個城市，使這個城市變得更加親切。一切正如Velib官網(www.velib.fr)上的宣傳語：騎自行車的城市更美麗。

　　對市民素質要求比較高

　　巴黎的Velib成功施行之后，許多國家和城市組團親臨巴黎參觀學習先進經驗。有位來自立陶宛的巴黎人對我說，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也曾經實行過類似系統，但沒有成功，因為自行車的使用是完全免費的，以至于許多自行車都被損壞或盜竊了。巴黎的Velib實行會員卡和押金的智能數據庫管理，在制度上保證了自行車的安全。

　　與此同時也必須承認，自行車公共交通能否成功實行也取決于城市人口素質的高低。Velib的用戶不限于經濟情況較差的年輕人。我還采訪過一些富有的巴黎人，他們很認真地對我說：以后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開車了，現在環境污染得太厲害了。可見巴黎人自覺的環保意識是這個“自行車革命”初獲成功的重要條件。另外，試想巴黎Velib的一萬多輛自行車開放式地擱在無人看守的自行車站，完全依靠智能柱管理自行車存放服務，迄今只發生幾十起盜竊和損壞，離開較高的公民素質是難以想象的。

　　但Velib并非完美無缺，畢竟這是一個才運行兩個多月的交通系統，管理租借和存車的系統難免出故障；隨著用戶的增多，也會出現無車可租、以及無車站可停的情況，造成一些用戶的不便。另外，隨著自行車流的迅速增加，自行車交通也需要嚴格的交通規則和專職交警，這是目前巴黎市政正在著手做的后續工作之一。

　　作為中國人，看到這個不可思議的“自行車流”十分感慨；中國經過20年改革開放，許多人富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買輛車，對于這些剛剛開始觸摸汽車文化、尚且陶醉在自駕車的新鮮感中的人，有可能讓他們重拾對自行車的興趣嗎？以中國現有的國情、資源和文化，有可能建立和發展某種新型的基于自行車的公共交通形式嗎？

　　中國號稱自行車大國，但自行車交通并未受到善待。我來法國之前住在北京，首都老百姓都知道，沒丟過自行車的人不算是北京人。我們騎了很多年的自行車，但城市里卻沒有像樣的自行車道，沒有安全的停車位，而自行車交通事故屢屢不斷。當我們的城市連基本的交通管理都還沒有解決，又要面對環境污染的棘手問題，可以說比巴黎人面臨更加嚴峻和迫切的挑戰。

　　不管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我們都沒有更多選擇，因為我們只有一個地球。為了每個人更好的生活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我們的城市必須作出堅決和及時的回應，每一個公民也應當意識到他們肩上的責任。正像巴黎市的Velib主管所說，Velib試圖告訴人們的信息是：騎自行車為榮。我也很想把這句話傳達給祖國。